烟火里的褶皱第86章 哨所雪落归人影
漠北的风裹着雪粒子砸在哨所铁皮屋顶上噼啪声像极了除夕夜的鞭炮却没半点喜庆气——这声响里裹着零下三十度的寒气顺着铁皮缝隙往屋里钻连炉边烤得发烫的铜壶都凝了层白霜。
司寇?哈出一口白气看着它在窗玻璃上结出细小花纹指尖在结着冰花的窗沿上划了道痕冰花下映着他冻得发红的鼻尖像颗被雪埋了半截的山楂。
窗沿下的冰凌子足有半尺长阳光斜斜地打过来时能数清冰凌里冻着的雪粒每一粒都折射出淡蓝的光。
他缩了缩脖子把军大衣领口又系紧些——这大衣是三年前老班长给的袖口磨出了毛边却比新大衣暖和里子缝着层驼毛是老班长妻子去年托人捎来的。
地上的铁炉烧得正旺松木劈柴在炉子里蜷成红炭火星子偶尔蹦出来落在青砖地上迅速灭了留下个浅灰的印子。
墙角堆着半袋煤袋口露出的煤块黑得发亮混着几粒没烧透的煤渣泛着暗褐的光——那是上个月补给车送来的比往年的煤耐烧些就是烟大烧久了呛得人喉咙疼。
司寇?搓了搓冻僵的手指关节因为常年握枪变得有些粗大虎口处的老茧摸上去糙得像砂纸。
他往炉边凑了凑看着炉盖缝隙里透出的红光突然想起十年前刚到哨所那天也是这么个雪天老班长就是蹲在这炉边用这双手给他搓冻僵的脚说“漠北的雪看着软能冻透骨头得把炉子守好了人才能守得住”。
他从床底下拖出个旧木箱箱盖一打开就飘出股樟脑丸的味混着淡淡的霉气——去年雨季漏了雨箱子角泡坏了块木板他用铁丝捆了两圈才没散架。
箱子里放着十几个玻璃瓶子每个瓶身上都贴着张褪色的纸条写着“XX年冬雪”。
最旧的那个瓶身蒙着层灰透过玻璃能看见里面的雪块已经结得紧实边缘泛着点黄那是十年前他刚到哨所时蹲在门口装的第一瓶雪那天风大雪粒子打在脸上疼他却蹲在雪地里装了半宿就为了等一片完整的雪花落进瓶里。
“又在看你的宝贝雪啊?”门口传来脚步声老班长趿着双大头鞋走进来军大衣上落的雪在门口化了片水渍鞋帮上还沾着段草茎——是早上喂老黄狗时蹭的。
他脸上沟壑纵横眼角的皱纹里还沾着点霜笑起来时嘴角往一边歪——那年巡逻时被冻坏的脸还没完全好利索天冷风大时就抽着疼却总说“不碍事比掉个手指头强”。
司寇?把瓶子放回箱子指尖碰着冰凉的玻璃“等攒够三十年就带回去给我妈看看。
”他声音有点哑像是被风吹得裂了缝——今早巡逻时风灌了嗓子现在咽口水都发疼。
老班长往炉子里添了块柴松木劈柴“滋啦”响了声“你妈上次寄来的土炕饼还在不?给我掰块垫垫肚子。
”他军大衣口袋里掏出个皱巴巴的信封信封边角沾着片干枯的蒲公英“刚通信员送来的你家地址。
” 信封上的邮票被雪打湿了点印着的长城图案晕开了边。
司寇?捏着信封边缘拆开里面掉出张照片——是妹妹在村口拍的身后的老槐树叶子落得精光树根下堆着刚收的玉米妹妹扎着两个麻花辫穿的红棉袄还是他当兵前给她买的。
照片背面写着行小字:“妈说想你了总在村口望上周还往哨所方向走了二里地被爸拉回来了。
” 他指尖在照片上摩挲着妹妹的脸突然听见屋外传来狗叫。
是哨所的老黄狗平时懒得出奇天寒时总缩在炉边打盹这会儿却在雪地里蹦跶着朝远处吠叫声里带着股少见的急惶。
司寇?扒着窗户往外看雪地里有个黑点正慢慢靠近看着像个人影却走得歪歪扭扭像是被风推着走。
“这鬼天气还有人来?”老班长也凑过来眯着眼瞅了半天从口袋里摸出副断了腿的老花镜戴上“不像咱们的人啊没穿军装也没戴棉帽。
” 司寇?抓起墙上的步枪检查了下枪膛里的子弹——是昨天刚压进去的油亮的黄铜弹壳在光下闪了闪。
漠北这地方邪乎开春时偶尔有迷路的牧民冬天下这么大雪还在外头晃的不是偷猎的就是出事的。
他拉开门冷风“呼”地灌进来把炉子里的火星子吹得四散飞落在地上的煤渣上没等燃起来就灭了。
那人影越来越近深一脚浅一脚地踩在没过膝盖的雪里身上裹着件灰扑扑的棉袄领口磨得露出了棉絮头发上落满了雪看着像个雪人。
老黄狗围着他打转尾巴却没摇反倒是喉咙里发出呜呜的声前爪扒着雪往后退——这狗跟着老班长五年了见过熊瞎子都没这么怕过。
“同志你是哪个单位的?”司寇?端着枪喊了句声音被风吹得散了一半刚出口就冻成了白气。
那人抬起头露出张冻得发紫的脸嘴唇干裂得渗出血丝嘴角还沾着点黑灰。
他张了张嘴没说出话来身子一歪就往雪地里倒。
司寇?赶紧冲过去扶住他入手一片冰凉这人身上跟揣了块冰似的棉袄里像是没穿毛衣只隔着层单衣就能摸到骨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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