烟火里的褶皱第32章 维修站的画笔
维修站坐落在镜海市老城区的拐角灰扑扑的铁皮顶在六月的阳光下泛着油亮的光。
墙根爬满了青苔绿得发腻沾着昨夜暴雨留下的泥点。
空气里飘着焊锡的焦糊味混着隔壁油条铺炸出的油香还有远处海鲜市场飘来的咸腥气像一锅熬得乱七八糟的汤。
单于黻蹲在门口修一台老式显像管电视螺丝刀拧得响。
她穿件洗得发白的蓝工装袖口磨出了毛边露出的小臂上沾着几道黑油印像幅没画完的抽象画。
头发用根红绳随便束在脑后几缕碎发垂在额前被汗水浸得贴在皮肤上。
我说单师傅你这手艺再不改改迟早得被淘汰。
隔壁老王头摇着蒲扇走过来鞋跟敲得水泥地响现在谁还看这老古董? 单于黻头也没抬手里的螺丝刀转得更快:您这话跟您那台收音机似的天天响听着烦。
老王头嘿嘿笑露出缺了颗门牙的牙床:我那收音机可是宝贝比你这破电视有情调。
他往屋里瞥了眼突然压低声音昨天那姑娘又来了? 单于黻的动作顿了顿电视屏幕反射出她皱起的眉头:您老眼昏花了吧。
我眼可亮着呢。
老王头用蒲扇指了指她身后那画稿藏得再深也瞒不过我这双看了五十年街景的眼。
单于黻猛地回头阳光正好照在她脸上瞳孔缩成了针尖。
维修站的后墙靠着堆旧纸箱最上面那只的缝隙里露出半张画着星空的画稿蓝色颜料被雨水洇开像片哭花了的脸。
关您屁事。
她抓起块抹布扔过去正好盖在老王头的秃顶上。
老王头摘下拉布慢悠悠地说:那姑娘是你表妹吧?上次我看着她跟你姑姑一起来的那脸色跟霜打的茄子似的。
单于黻站起身拍了拍手上的灰。
阳光穿过她的指缝在地上投下细碎的光斑像撒了把碎金子。
您还是操心您那收音机吧再不修连卖废品的都不要。
老王头没接话突然朝她身后努了努嘴。
单于黻转身看见姑姑尖酸刘站在门口手里拎着个红塑料袋袋口露出半截胡萝卜。
她穿件花衬衫领口敞着露出脖子上挂着的金项链在阳光下晃得人眼晕。
我说你这死丫头电话不接人也不见。
尖酸刘把塑料袋往桌上一摔胡萝卜滚了出来在满是油污的桌面上划出几道黄痕你姑父的电脑坏了叫你去看看能死啊? 单于黻往椅子上一坐抱起胳膊:没空。
没空?尖酸刘的声音陡然拔高像被踩了尾巴的猫你这破维修站一天能挣几个钱?我告诉你要不是看在你爹妈走得早我才懒得管你! 那就别管。
单于黻从抽屉里摸出包饼干咬了一口饼干渣掉在工装上表妹的画稿您还是自己收好吧。
尖酸刘的脸瞬间涨成了猪肝色手指抖着指向单于黻:你...你翻我东西? 您上次落这儿的。
单于黻从桌下拖出个纸箱里面塞满了撕碎的画稿拼起来能看出是片向日葵花田表妹想当漫画家碍着您什么了? 当漫画家?尖酸刘冷笑一声唾沫星子喷在桌面上那玩意儿能当饭吃?我告诉你女孩子家就得踏踏实实找个工作嫁个好人家这才是正经事! 您当年要是正经也不至于...单于黻的话没说完就被尖酸刘抓过来的扳手打断。
扳手擦着她的耳朵飞过去砸在后面的货架上一声震得货架上的零件掉了一地。
有颗螺丝滚到门口被路过的自行车碾得变了形。
你个死丫头片子!尖酸刘扑过来要撕她的头发被单于黻一把推开。
她踉跄着撞在墙上后腰磕在工具箱上疼得龇牙咧嘴。
单于黻喘着粗气胸口起伏得像台没上油的风箱。
阳光从窗户斜射进来在她脸上投下明明暗暗的光影眼神里的火气比屋顶的铁皮还烫。
尖酸刘扶着墙站起来突然哭了起来声音像被砂纸磨过的锯条:我容易吗?你姑父那点工资要供你表妹上学还要给你奶奶治病...我不让她画画还不是为了这个家? 单于黻别过脸看着窗外。
一只麻雀落在电线杆上歪着头啄羽毛尾巴一翘一翘的。
我知道。
她的声音低了下去像被风吹散的烟但她画得真好。
尖酸刘没接话从口袋里掏出个皱巴巴的塑料袋往桌上一扔。
里面是包感冒灵包装都磨白了。
你姑父昨天淋了雨咳嗽得厉害。
她的声音小了点你要是有空...就去看看吧。
单于黻拿起感冒灵手指捏着包装纸发出的声响。
知道了。
尖酸刘没再说什么转身走了。
高跟鞋踩在石子路上咯噔咯噔的像敲在人心上的鼓点。
走到巷口时她回头看了眼维修站阳光把她的影子拉得很长像条拖在地上的尾巴。
单于黻蹲下身捡零件手指被颗生锈的螺丝划破血珠渗出来滴在蓝色的画稿上像朵突然绽开的小红花。
她没吭声用嘴吮了吮伤口继续往纸箱里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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