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烟火里的褶皱第88章 钟表店的发条

镜海市老城区的钟表店门口青石板路被昨夜的雨打湿泛着深灰的光。

檐角挂着的铜铃还滴着水声混着隔壁包子铺飘来的白面香在晨雾里慢悠悠地荡。

店门是两扇褪了漆的木门上面刻着歪歪扭扭的子车记木缝里卡着片干枯的梧桐叶风一吹就跟着门轴响——那梧桐叶是三天前落的子车龢本想顺手摘了可蹲下来擦门槛时瞥见叶背沾着点暗红倒像是干涸的血迹当时心里咯噔一下又怕看错了直起身时就忘了这茬这会儿倒成了晨雾里唯一晃悠的活物似的。

子车龢蹲在门槛上擦他的老座钟指缝里沾着铜锈绿。

座钟的玻璃罩裂了道缝是上周给街东头张寡妇修钟时被她那调皮的小孙子用弹弓崩的当时孩子吓得直哭手里还攥着颗沾着铜末的石子他捡起来看时竟发现石子边缘嵌着点黑檀木的碎屑——那会儿只当是孩子在废品站捡的没往心里去。

阳光透过缝照在钟摆上把黄铜色的1953映得发亮那是他爹亲手铸的字笔画边缘磨得圆润像被四十年的光阴反复舔过。

他今天穿了件洗得发白的蓝布褂子袖口磨出了毛边露出的手腕上有道浅疤——那是二十年前修钟时被发条弹的那天也是个雨天和今天一样檐角的铜铃响得格外急只是那天响的是三声和今早不一样。

子车师傅我那座钟......门口突然传来脚步声踩在湿石板上响子车龢抬头看见银发赵拎着个布包站在雾里。

老太太的头发全白了用根乌木簪子别着那簪子是当年苏砚之送的木头纹路里还嵌着点细碎的蓝晶石是稀罕物件——去年冬天她来修钟时簪子还少了块晶石说是洗衣服时掉了怎么这会儿又齐整了?她穿件灰布棉袄袖口沾着点炉灰——子车龢认得那炉灰是城西老煤场的比别处的黑得发沉而且混着点碎煤渣只有煤场深处的煤才这样。

她手里的布包是蓝底白花的边角磨得发毛上面绣的栀子花掉了半片花瓣还是去年子车龢帮她用丝线补过的这会儿补的线头在风里轻轻晃只是线色比上次深了些倒像是新换的。

子车龢放下擦钟的布往旁边挪了挪:进来坐。

钟走不动了?他起身时膝盖响了声人老了蹲久了就直不起腰他扶着门框揉了揉膝盖眼角瞥见银发赵的鞋尖沾着泥不是老城区的青石板泥是带着碎草屑的黄泥巴——那是废品站那边才有的土可更怪的是泥里还裹着片细小的铜铃碎片和他檐角挂的铜铃一个色。

银发赵把布包往柜台上放发出的一声闷响比上次来沉了不少。

她没坐手摸着布包的系带直搓那系带是棉线编的磨得快断了她搓得指节发白:不是走不动是......走太快了。

声音比平时低像怕被谁听见似的眼睛还瞟了瞟店外的雾——雾里影影绰绰有个黑影贴着对面的墙根晃了下转眼就没了。

子车龢挑了挑眉。

他修了四十年钟只见过钟慢的——要么是发条松了要么是齿轮卡了灰还没见过自己走快的。

他解开布包的绳结里面露出座黑檀木座钟钟面上的罗马数字掉了两个和还是前年报春寒时冻裂的当时他说给换个新盘面银发赵死活不肯说掉了才是他送的样子。

指针却指着11:30——现在才刚过辰时日头刚爬过对面的老槐树梢最多不过七点这钟竟快了四个多时辰。

更怪的是钟摆底下挂着个小铜坠上次来还没有那铜坠磨得发亮上面刻着个模糊的字。

上回给你调的时候还好好的。

子车龢把钟抱到工作台上手指敲了敲钟壳黑檀木的壳子凉得发沉敲上去的声音比寻常黑檀木闷——倒像是里面塞了东西。

里面进灰了?他记得上回调是上个月那天银发赵带了块桂花糕说是自己蒸的甜得发腻他没吃完还剩半块放在柜里后来被老鼠叼走了气得他骂了好几天耗子可今早打扫时竟在柜角发现了半块没动过的桂花糕上面还沾着根银线——是银发赵头发上常戴的那种。

银发赵没应声眼睛盯着钟摆晃。

那钟摆是黄铜的挂在细铁丝上铁丝锈了点摆起来响。

过了会儿才低声说:他走的那天就是这个时辰。

声音抖了下像被风刮着的蛛丝。

她突然抬手抹了把脸手腕上露出道新疤像是被什么东西划的还没长好。

子车龢的手顿了顿。

他知道银发赵说的是谁——老太太的未婚夫姓苏叫苏砚之当年是镜海市有名的钟表匠手艺比子车龢他爹还精。

去海外做钟表生意那年是一九五三年和座钟上的年份一样坐的海晏号船沉在南海报上说连船板都没捞着几块。

这座钟就是他走前送的钟底刻着等你归三个字子车龢去年修钟时见过刻字的刀痕里还嵌着点红漆是苏砚之当年特意调的颜料说等我回来就用这漆把字描鲜。

可他今早擦座钟时无意间碰掉了钟底的块木屑竟发现等你归旁边还有行小字被人用木屑盖住了隐约能看见两个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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