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村妖怪录第41章 榕老爹
青溪村的人都知道村东头那棵老榕树成精了。
这话不是瞎传的。
就说三年前李寡妇家的鸡丢了坐在榕树下哭到太阳偏西正打算去邻村借只雏鸡回头就见自家那只芦花鸡正蹲在榕树最粗的枝桠上旁边还摆着三颗圆滚滚的野栗子——那鸡这辈子没上过那么高的树野栗子更是后山才有的东西。
又比如去年村小学的黑板被暴雨冲垮了校长正急得转圈第二天一早去学校就见教室门口摆着块滑溜溜的青石板边缘还整整齐齐凿了四个洞刚好能架在旧木架上。
石板背面沾着片榕树叶子沾得牢牢的抠都抠不下来。
村里人管这老榕树叫“榕老爹”。
倒不是因为它年纪大——谁也说不清它活了多少年村口石碑上刻着“建村三百载”可老人们说他们爷爷的爷爷小时候这树就这么粗了——是因为它总像个操心的老头爱管闲事又没什么坏心眼。
榕老爹的“家”在青溪岸边树冠像把撑天的绿伞能罩住大半个晒谷场。
最粗的树干要四个壮汉才抱得过来树皮皱巴巴的像老太太脸上的褶子却总渗着湿漉漉的潮气。
气根从枝桠上垂下来有的拖到地上扎进土里长成新的树干远远看去倒像老爹叉着腿站在那儿身边围着一群调皮的孩子。
村里的孩子最爱在榕树下玩。
放学路上摘把野菊往气根上一挂就当给榕老爹戴了花;把书包往树洞里一塞爬到枝桠上掏鸟窝(其实谁也没掏到过鸟蛋总像长了腿刚伸手就滚到另一根枝子上);下雨时躲在树洞里能听见“滴答”声裹着些含糊的响动像有人在哼不成调的曲子。
大人们也爱往榕树下凑。
夏天傍晚搬张竹凳坐这儿乘凉说张家的猪下了崽李家的稻子要丰收说着说着就有人喊:“哎?我刚放这儿的茶壶呢?”转头准能在树洞里找到壶里的凉茶还冒着丝丝凉气。
只有村西头的王老太不爱搭理榕老爹。
她总说这树精不正经去年她晒在竹竿上的蓝布帕子丢了后来在榕树最高的气根上找到帕子角还绣着朵小桃花——那桃花是她年轻时自己绣的丢的时候明明磨得快看不见了再找着时却鲜鲜艳艳的像刚绣上去的。
“准是那老东西偷去捣鼓了!”王老太拄着拐杖敲榕树的树干“下次再敢动我的东西我就请道士来收了你!” 树干轻轻晃了晃掉下片叶子刚好落在王老太的帕子上。
她“哼”了一声捡起帕子往回走没瞧见身后的榕树气根悄悄伸过来卷走了她沾在裤脚的泥块。
今年开春青溪村来了群穿蓝工装的人说要修公路。
领头的姓赵是个四方脸的汉子拿着图纸在村里转了三天最后把红漆打在了老榕树旁边——按规划公路要从榕树下穿过去树得挪走。
这话一传开村里炸开了锅。
“挪不得!这树活了几百年挪了准活不成!”村长老烟袋敲得邦邦响。
“可公路不修咱村的橘子运不出去去年烂在地里多少?”有人急得搓手。
“就不能绕个弯?” “绕弯要多花几十万上面没批这笔钱。
”赵工头蹲在榕树下摸着树干皱眉头“我也知道这树金贵可规定就是规定。
” 这天傍晚赵工头带着施工队在榕树下搭帐篷刚把铁锹往地上一插“咔”的一声铁锹头断了。
他捡起断口看了看铁茬子齐刷刷的像被什么东西咬过。
“邪门了。
”一个年轻工人嘟囔着把安全帽摘下来往石头上一放转头去拿新铁锹回头时安全帽没了——抬头一看正挂在二十米高的枝桠上还随着风轻轻晃悠。
“谁干的?”赵工头抬头骂了句叫人搬梯子。
可梯子刚架到树干上“哗啦”散了架竹片滚得满地都是片儿片儿都朝着树根的方向。
折腾到半夜帐篷没搭起来工具丢了一半——锤子钻进了树洞撬棍缠上了气根连水壶都顺着青溪水漂走了漂到下游又被一块石头挡住刚好停在赵工头明天要去勘察的地界。
“这树不对劲。
”年轻工人抱着膝盖蹲在地上“赵哥我听说老林子的树不能随便动是不是犯了忌讳?” 赵工头没说话。
他老家也有棵老槐树小时候他爬树掏鸟窝摔下来是槐树的枝子勾了他一把才没摔断腿。
他摸了摸老榕树的树皮冰凉凉的像摸着块浸在溪水里的石头。
“先歇着吧。
”他叹了口气“明天再说。
” 他们没瞧见等帐篷里的灯灭了榕树的气根慢慢垂下来卷着丢散的工具往树洞里送。
有片叶子落在赵工头的帐篷上沾走了他白天蹭上的泥点。
第二天一早赵工头被鸟叫声吵醒了。
不是寻常的麻雀叫是“咕咕”的、带着点得意的声音。
他撩开帐篷一看差点气笑了——施工队的红马甲全被挂在树枝上像挂了串晒红的辣椒每件马甲的口袋里都塞着颗野果子;昨天断了头的铁锹被摆在树根下断口处缠着圈青藤居然能凑合用了;最绝的是他们带来的测量仪屏幕上的图纸被改成了幅画画着棵歪脖子树树下蹲个小人旁边还画了个哭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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