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朝的脊梁第1章 梦里落魄陈大郎
清河之水于晨光温柔倾洒之下泛起粼粼波光恰似金鳞闪烁美不胜收。
极目远眺十五里外的开德府城墙宛如一头静卧在广袤平原之上的青灰色巨兽气势雄浑。
这座始建于后周显德年间的边州重镇此刻正热闹非凡城门口的牛车络绎不绝似一条缓缓流动的长蛇。
挑着柴担的乡民步伐匆匆质朴的面容上透着生活的坚韧;而押送税银的厢军神色威严步伐整齐。
二者擦肩而过形成一幅独特的市井画卷。
城头之上那面“河北西路宣抚使司”的旌旗在凛冽的北风中猎猎作响仿佛在诉说着这座城市的过往与使命。
陈太初身着皂色直裰那衣裳已然被春寒彻底浸透在湍急的水流中恰似一片飘零的墨色叶子无助地打着旋儿。
他满心困惑记忆还停留在汴河工地的龙门吊下当时自己正专注地检修齿轮可怎的一睁眼便成了这副溺水书生的狼狈模样?冰碴子如利刃般刮擦着他的耳廓鼻腔里更是灌满了带着淡淡鱼腥气的河水呛得他几近窒息。
直至一根粗粝的麻绳精准地套住他的手腕他才恍惚听见渔夫那带着浓郁濮阳口音的惊呼声:“秀才公抓紧喽!” 渔家那略显简陋的土屋中梁檩之间悬着半张破旧的渔网仿佛在默默讲述着往昔的捕捞岁月。
陈太初在草席上悠悠转醒目光正对上房梁裂缝里悄然漏下的丝丝光尘那光尘在空气中飞舞如梦如幻。
额头之上湿布巾正散发着淡淡的酒气想来是渔妇用家中的浊酒为他降温期望能缓解他的高热。
这具躯体此刻正滚烫得厉害而记忆却如冷水兜头浇下纷至沓来——私塾窗前摆放的那本《大学》抄本纸张泛黄字迹工整;父亲佝偻着身躯专注批改课业的侧影满是岁月的沧桑;还有昨夜为了凑齐那至关重要的盘缠无奈典当掉的心爱歙砚这一幕幕如走马灯般在他脑际不断流转。
“小郎君可算是醒了。
”老渔夫迈着沉稳的步伐端着陶碗缓缓走进屋内。
他的指节粗大犹如饱经岁月洗礼的老树根粗糙而有力。
“今晨我在龙爪湾收网远远就瞧见你在那漩窝里拼命打转那地方水深得厉害桅杆放下去都能被淹没……”话还未说完陈太初便突然剧烈地咳嗽起来喉头涌上一阵铁锈般的腥味。
他下意识地摸到腕间脉搏心中猛地一惊:这般高热若不用酒精擦拭腋下物理降温怕是很快就会转成肺炎危及性命。
“烦请取些烧酒与铜盆来。
”话一出口连他自己都愣住了这文白夹杂的奇特口吻分明是原身记忆在不经意间作祟。
渔妇虽面露迟疑之色但还是赶忙捧来半坛村酿。
只见陈太初熟练地在炭盆上架起陶罐开始进行蒸馏。
当蒸汽在瓦片上渐渐凝成水珠时陈太初望向铜盆里倒映出的陌生面容:那是一张十几岁的清瘦脸庞眉眼间却凝着一丝不属于普通书生的机警与敏锐。
恰在此时屋外忽然传来一阵急促的马蹄声如骤雨般密集。
抬眼望去三个背插靠旗的驿卒正策马疾驰而过扬起的尘土如烟雾般扑在糊窗的桑皮纸上。
老渔夫见状脸色微微一变忧心忡忡地说道:“这半月以来往北塘递送军报的驿马可比往年这时候多了一倍不止啊。
”陈太初手中拧着浸酒的布巾脑海中突然灵光一闪想起政和元年正是童贯主持“复燕云”密议的关键年份如此看来边州驻军怕是即将有大的异动。
待高热退去已然是次日拂晓时分。
晨曦透过薄雾洒下一片朦胧的微光。
陈太初心意已决执意要返回城东的陈家沟。
渔夫夫妇将晾干叠好的直裰递到他手中又贴心地塞给他两尾腌制好的鲈鱼真诚地说道:“令尊陈秀才平日里常来渡口帮我们这些人写家书这点心意就当是我们的谢仪了。
”陈太初怀揣着这份情谊踩着晶莹的露水往西走去。
途中他遥遥望见开德府城墙新修的敌楼那些伸出垛口的梢炮分明是改良过的旋风炮制式在晨光中闪烁着冰冷的金属光泽仿佛在昭示着即将到来的风云变幻。
十五里的官道在他匆匆的脚步下逐渐被抛在身后。
此时日头已缓缓爬上谯楼将温暖的阳光洒向大地。
城东厢土墙茅舍错落其间。
陈太初凭借着脑海中的记忆在曲折的小巷中摸索前行终于寻到自家那扇熟悉的院门。
篱笆内传来断断续续的咳嗽声那声音透着无尽的疲惫与沧桑。
走进院内只见父亲陈守拙正握着一支秃笔在黄麻纸上认真地誊写着《蒙求》。
听到门响他抬起头来那一瞬间砚台里即将干涸的墨汁因这突然的动作溅出了几点落在纸上洇出几朵墨花。
“太初?”老秀才的葛巾下露出几缕花白的鬓角岁月的痕迹在他脸上清晰可见。
“前日你说去拜访同年筹措科考资费……”话音未落他那浑浊的眼中已然泛起了点点水光。
陈太初的目光落在案头那摞待抄的《金刚经》上心中顿时了然——这是城里宝相寺派发的功德差事抄录一卷便可得到三十文钱。
他忽然明白原身为何要冒险走水路去邻县想必是听闻某富户正在聘请西席为了能让家中生活宽裕些才出此下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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