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史照山河第3章 麦田儒影简上春秋
出潏水以东三百里雪渐渐薄了。
赵无恤的麻鞋早已磨穿脚底结了层厚厚的茧每走一步都像踩在粗砂上钝钝地疼。
腰间的 “仁” 字木牌随着步伐晃荡与怀里的竹简轻轻碰撞发出 “沙沙” 的轻响 —— 那是老丈的木牌与叔父的竹简是他如今唯一的行囊。
路两旁的麦田还覆着残雪露出的麦茬像枯黄的针扎在冻硬的土地上。
偶尔能看见几只麻雀落在麦茬间啄食着去年剩下的麦粒见人来便扑棱着翅膀飞走留下一片空荡荡的寂静。
赵无恤想起镐京宗正府的菜园每到这个时候园丁总会把韭菜根埋在温土里等开春就能冒出嫩绿的芽。
可如今连麦田里的麻雀都活得这样慌张哪里还有 “开春” 的盼头? “后生且慢!” 一声唤从身后传来带着书卷气的温润。
赵无恤回头看见一个穿着粗布儒衫的中年男子背着一捆竹简走在田埂上。
他的头发用木簪束着虽沾了些尘土却梳得整齐腰间挂着一把铜剑剑鞘上刻着 “温故知新” 四个字在残雪的光线下泛着淡青的光。
“先生是?” 赵无恤攥紧了怀里的竹简下意识地往后退了半步 —— 乱世里陌生人的善意总带着不确定的危险。
男子停下脚步笑着指了指田埂边的一块石头:“可愿坐下来歇会儿?我看你脚步虚浮怕是走了不少路。
” 他说话时嘴角的弧度很平和像春风拂过麦田让赵无恤紧绷的神经松了些。
赵无恤在石头上坐下男子也挨着他坐下把背上的竹简放在腿上。
竹简用麻绳捆着露出的简端写着 “论语?学而”是赵无恤在镐京抄过的篇目。
“先生是孔夫子的弟子?” 他忍不住问 —— 去年孔子周游列国时曾路过镐京宗正府的大夫们还争论过 “克己复礼” 是否可行那时他只觉得那些话离自己很远远得像天上的云。
男子点头指了指腰间的剑鞘:“在下曾点字皙师从孔夫子。
这剑是夫子所赠说‘君子不可无剑亦不可滥剑’。
” 他顿了顿目光落在赵无恤怀里露出的竹简一角“你怀里揣的也是典籍?” 赵无恤把竹简掏出来放在两人中间的石头上。
残雪还沾在竹简边缘火光映出的 “礼” 字已经有些模糊却仍能看清笔画间的力道 —— 那是叔父临死前攥过的地方竹纤维里似乎还留着叔父的温度。
“是《周礼》的残片镐京破了就剩下这个。
” 他的声音比在草屋时稳了些却还是带着不易察觉的颤抖。
曾点拿起竹简手指轻轻拂过 “礼” 字动作像老丈摩挲木牌时一样轻柔。
“‘礼’字…… 夫子常说‘人而不仁如礼何?人而不仁如乐何?’” 他抬头看向赵无恤眼神里带着探寻“你觉得如今这乱世‘礼’还有用吗?” 赵无恤愣住了。
这个问题他在潏水河边问过老丈此刻再被提起心里却有了不同的答案。
他想起老妇人把碎饼喂给孩子想起农夫冒着危险探路想起老丈说 “礼是心里的仁”可这些 “仁”能抵得过犬戎的戈矛吗?能让冻饿的流民活下去吗?“我见过有人把最后一块饼分给孩子也见过有人掉进冰窟窿没人救。
” 他低头看着麦田里的残雪“先生觉得这两种都是‘礼’吗?” 曾点没有立刻回答而是站起身指着麦田里的麦茬:“你看这麦子秋天播种冬天蛰伏春天发芽夏天成熟从来不会乱了时节。
这是‘天礼’。
” 他又指了指远处的一个村落炊烟正从屋顶升起“村里的农人春天耕种秋天收获遇到灾年就互相借粮这是‘人礼’。
” 他走回石头旁拿起赵无恤的竹简在 “礼” 字旁边的空白处用指甲轻轻刻了一个 “仁” 字 —— 和老丈木牌上的字一模一样。
“犬戎能烧礼器能毁城池却不能让麦子乱了时节不能让农人断了互相帮扶的念想。
” 他把竹简还给赵无恤“这就是‘礼’的根在天地间在人心里不在竹简上也不在鼎彝上。
” 赵无恤看着竹简上的两个字“礼” 与 “仁” 挨在一起像两颗心贴在一块。
他想起在镐京抄《周礼》时大夫们总说 “礼是君臣之仪是祭祀之规”却没人说过 “礼是农人借粮是流民分饼”。
原来那些刻在竹简上的字不是死的教条是活的人心 —— 是饥肠辘辘时递出的一块饼是冰面开裂时伸出的一只手。
“可先生” 赵无恤还是有些困惑“夫子说要‘克己复礼’复的是西周的礼。
可西周的礼已经随着镐京的火灭了还能复吗?” 曾点笑了从怀里掏出一块干粮掰成两半递给赵无恤一半。
干粮是粟米做的带着淡淡的麦香赵无恤咬了一口觉得比在镐京吃的细粮还香。
“夫子说的‘复礼’不是复西周的鼎彝是复‘仁’的根本。
” 他望着远处的炊烟声音里带着一种坚定的温柔“就像这麦田今年的麦子被雪冻了明年还能再种;今年的礼被乱了明年还能再立 —— 只要‘仁’还在心里‘礼’就不会真的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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