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夜起床别开灯第9章 那晚的守夜
高速上的路灯像串断了线的珠子在后视镜里一点点淡下去。
我靠在副驾上眼泪把口罩浸得发潮鼻尖总萦绕着股消毒水味——姥姥走的那天早上妈在电话里说她临终前攥着我的手指缝里还沾着医院床单的蓝条纹。
要不歇会儿?老周的声音从旁边传来他刚从昌平的医院赶回来眼下的青黑比方向盘上的磨损还深。
他妈脑血管破裂还在ICU他攥着方向盘的手背上青筋像蚯蚓似的鼓着还有三百公里不急。
我摇摇头把脸埋进围巾里。
口罩里的潮气混着眼泪糊得人喘不上气。
早上接到电话时我哭得差点背过气可现在眼泪像流干了只剩下心口堵着团火烧得人发慌想摔东西想骂人想把车窗砸了让风灌进来。
你二姐说在德州等我们。
老周调大了点空调冷风扫过我的脚踝我突然想起小时候姥姥总把我的脚揣进她怀里焐她的棉裤里总揣着块水果糖化了的糖汁沾在布上甜得发腻。
接二姐的时候她正蹲在服务区的台阶上抽烟烟蒂扔了一地。
看见我们的车她把烟摁在鞋底起身时动作猛得像要摔眼圈红得像兔子却没掉泪。
妈刚才打电话说爸不让夜里去老宅。
她拉开车门一股烟味混着寒气涌进来说太晚了怕惊着姥姥。
我没说话。
老宅在村东头院里有棵老槐树姥姥总在树下择菜。
去年夏天我还陪她坐着她的手抖得厉害豆角从指缝里滑下去她就嘿嘿笑说自己老得连豆角都抓不住了。
车过黄河大桥时爸又打了个电话声音哑得像被砂纸磨过:别着急明早再过来我跟你弟守着。
挂了电话没多久弟的电话也来了背景里有烧纸的噼啪声:姐你们慢点我刚给姥姥烧了点纸她说等你们明天来。
我盯着手机屏幕上两个未接来电突然觉得后颈发紧——爸和弟都没说对方也打了电话就像两个各说各话的影子。
到老宅时天已经蒙蒙亮了。
院门虚掩着推开门的瞬间一股纸灰味混着煤烟味涌过来呛得我直咳嗽。
堂屋的灯亮着昏黄的光透过窗纸渗出来在地上投下道歪歪扭扭的影子像个人蹲在那儿烧纸。
来了。
爸从堂屋走出来棉袄上沾着片纸灰他的眼睛肿得只剩条缝看见我嘴唇动了动却没说出话。
我没看他径直往堂屋走。
姥姥的遗体停在灵床上盖着块红布布角垂下来扫过床沿的铜盆盆里的纸灰被风吹得打旋。
我跪下磕了三个头额头碰在冰凉的水泥地上疼得人一激灵眼眶却干得发涩——昨天哭了太多眼泪好像真的流干了。
喊大舅。
妈在旁边推了我一把她的声音哑得厉害眼角的皱纹里还沾着泪。
我抬头看见大舅蹲在灵床旁边的小马扎上背对着我肩膀一抽一抽的像在哭。
大舅。
我喊了一声声音不高不低正好能让他听见。
他没回头只是肩膀抖得更厉害了。
二舅一家坐在门槛上二舅妈正用袖子擦眼睛看见我嘴角撇了撇没说话。
表弟低着头玩手机屏幕的光映在他脸上忽明忽暗。
我没理他们心里的火又窜上来——小时候他们总欺负我把我的书包扔进猪圈抢姥姥给我的压岁钱姥姥护着我他们就骂姥姥偏心眼。
灵床前的长明灯忽明忽暗灯芯爆出个火星落在红布上烫出个小窟窿。
我盯着那个窟窿突然觉得姥姥好像在红布底下动了动布角又晃了晃像她的手在里面抓。
守灵的第一个上午大舅开始念叨。
他还蹲在那个小马扎上背对着我们声音像蚊子哼却句句都钻进人耳朵里。
不喊大舅啊......他重复了三遍每遍都往灵床这边靠靠膝盖顶在床沿上俺娘心里有数...... 我没理他知道他说的不是二姐——二姐刚才给大舅递烟时喊得清清楚楚。
他就是故意说给我听说给二舅一家听说给所有在场的人听好像我不喊他就成了不孝的罪人。
俺娘知道两个儿子过得不好......他又开始念叨声音突然拔高死之前还惦记那些钱......让你三妹存着...... 妈在旁边攥紧了拳头指节发白。
我知道她在忍——姥姥的八万块钱是她攒了一辈子的养老钱去年住院时妈让大舅二舅分担点医药费大舅说自己刚盖了房没钱;二舅直接把妈递过去的缴费单扔在地上说算什么算她是我娘我还能不管?结果到最后医院的单子全是弟结的守夜也是妈和二姨轮着来这俩兄弟一个说要打工一个说自己血压高连面都没露过。
钱钱钱就知道钱!二姨终于忍不住了她把手里的烧纸往铜盆里一摔火星子溅起来烫在她手背上咱娘住院的时候你们在哪儿?现在人刚走就惦记她那点棺材本? 本小章还未完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精彩内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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