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夜起床别开灯第18章 奶奶的头发
奶奶去世半年那天贵州的雨下得像瓢泼。
我和建国在出租屋里吵翻了天他把青花碗往地上一摔瓷片溅到我脚边白花花的碴子像碎牙。
我抱着三个月大的安安拽着两岁的朵朵就往外走雨点子砸在伞面上噼啪响像谁在耳边拍巴掌。
回娘家!我咬着牙说眼泪混着雨水往下淌。
朵朵死死抱着我的腿小皮鞋踩在水洼里啪嗒啪嗒的像只受惊的小鹿。
安安在怀里哼唧小脸蛋憋得通红温热的呼吸吹在我脖子上带着股奶腥味。
娘家的老木楼在雨里像只浸了水的船吱呀作响。
妈妈披着蓑衣在门口接我们斗笠的竹篾上往下滴水打湿了她的蓝布衫。
回来就好她接过安安手在围裙上蹭了蹭指尖糙得像砂纸你奶奶那屋空着收拾收拾就能住。
奶奶的房间锁了半年铜锁上锈迹斑斑。
妈妈掏出钥匙咔哒一声拧开门轴吱呀响得像哭。
一股味扑面而来——霉味混着她常用的薄荷膏味还有点若有若无的土腥气像刚翻开的坟头。
床上铺着她生前盖的蓝布被被角磨得起了毛叠得整整齐齐枕头上好像还印着个浅浅的头印轮廓和奶奶的后脑勺一模一样。
墙角堆着她没织完的毛线红的绿的缠在竹篮里像团绞在一起的蛇。
你奶奶最疼你妈妈用袖子擦了擦床沿灰絮在光柱里飞这屋暖和你们娘仨住正好。
出事是在搬回来的第三天午觉。
我搂着两个孩子躺在奶奶的床上阳光透过木窗棂照进来在被单上投下格子影。
朵朵的小手抓着我的衣角指腹蹭过布面留下点湿乎乎的口水印。
安安的呼吸软软的吹在我脖子上像片羽毛。
迷迷糊糊间我看见窗户外飘着团东西。
是黑烟纯黑的像被墨水泡过的棉花在半空拧来拧去慢慢往屋里钻。
它没有形状却能看出是活的边缘像舌头似的舔着窗玻璃留下道灰痕。
我吓得动弹不得眼睁睁看着那团烟飘进客厅往阳台去。
别进来!我在梦里喊喉咙像被堵住发不出声音。
阳台上晒着妈妈腌的腊鱼腥气混着烟味飘过来呛得我想咳嗽。
眼看着黑烟要从阳台门缝钻进屋我突然想起奶奶说过的话——红毛线能挡脏东西她年轻时织毛衣总说红线阳气重。
客厅的竹篮里就有她剩下的红毛线我扑过去抓起一把线团滚在地上散开的红线像条血蛇。
我哆哆嗦嗦地把红线缠在阳台门把手上绕了一圈又一圈打了个死结。
线勒进掌心有点疼却让我清醒了点。
黑烟在门外撞了撞像被看不见的墙弹回来灰黑色的边缘抖了抖好像在生气。
然后它慢慢飘向奶奶的房间窗户速度比刚才快了带着股冲劲。
我赶紧爬起来关窗手指抖得拧不上插销金属插销咔啦咔啦响像在催命。
黑烟顺着窗缝往里渗带着股土腥味像从坟里挖出来的。
砰地关紧窗户我又把红毛线缠在窗棂上密密麻麻的像张网。
线头垂下来在风里轻轻晃扫过我的手背痒得像虫子爬。
黑烟在窗外盘旋了两圈突然散了像被风吹走的墨汁。
我瘫在地上喘粗气后背的汗把衬衫浸得透湿。
一抬头看见奶奶的遗像在柜子上对着我笑黑白色的照片她穿着寿衣嘴角弯着。
相框玻璃上蒙着层灰像哭花的脸。
醒醒!妈妈摇我的肩膀力道不小咋睡梦中哭呢?脸都白了。
我猛地睁开眼阳光刺眼。
朵朵被我吓醒了瘪着嘴要哭小手指着窗户:线......线...... 我扭头看窗棂上哪有什么红毛线?阳台门把手上也是干干净净的。
妈我梦见黑烟了想进咱家。
我抓着她的手手心全是汗我用红毛线挡了它进不来...... 妈妈的脸唰地白了往窗外看了一眼雨又下了起来打在玻璃上啪啪响。
老房子潮眼花了。
她转身去厨房我看见她往灶膛里多添了把柴火苗腾地窜起来映得她侧脸阴沉沉的皱纹里都是阴影。
嫂子在隔壁听见动静抱着侄子过来侄子手里攥着块饼干碎屑掉在她的花布衫上。
我这几天也总梦见妈她往奶奶的房间瞟了一眼声音压得低像怕被谁听见坐在客厅的竹椅上裤子湿乎乎的往下滴水我给她换裤子摸着冰冰凉的像泡过水里...... 别瞎说!妈妈端着米汤出来碗沿哐当撞在桌角瓷碗震得嗡嗡响人都走了半年了哪来那么多事。
可她说话时眼睛盯着墙角的毛线篮红毛线团滚在最上面格外扎眼。
怪事还在跟着来。
第五天凌晨四点我带着两个孩子在侄女房间睡。
侄女去外婆家了房间里堆着她的布娃娃眼珠子在月光下闪着光。
朵朵睡在我左边小胳膊搭在我肚子上安安在右边的小摇篮里呼吸匀匀的像只小奶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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